“我们是主动进攻的投资者。”自立门户创办中融康健8个月有余,禹勃看上去充满激情。兴许是创业之初的兴奋劲儿还在,更可能是来自中国医疗健康产业巨大前景的鼓舞。
在禹勃看来,这种前景并不是万事俱备之前东风那种,而是产业化初期仍旧充满不确定性,医疗服务的活力仍旧被现有体制压制,他把这种情况概括为“宏观政策不清晰,微观机会选择”。
和禹勃新近做成一单生意的是湖南爱尔医疗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称“爱尔医疗”),双方在今年4月中旬合作创立了中融爱尔医疗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专注医疗产业的投资并购。
在过去这两个月当中,爱尔医疗控股的爱尔眼科医院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称“爱尔眼科”)先后与深圳前海东方创业金融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称“前海金控”)、华泰证券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称“华泰证券”)等组建类似的医疗并购基金。
爱尔正在将流行的“PE 上市公司”模式,在医疗服务产业“发扬光大”。“未来,我们将是一种新建加并购两条腿走路的发展模式。”爱尔眼科董秘吴士君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
“两条腿走路”的模式创新其实意味着,原来单纯依靠新建模式已经无法满足当下医疗产业发展的需求和节奏。在这个历史节点上,所有相信中国医疗健康产业未来的人都已经铆足了劲。
“我们未来计划在全国开设200家这样的牙科门诊。”圣贝国际牙科医疗投资集团(以下称“圣贝牙科”)董事长陈新贤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目前圣贝旗下已经有8家在运营的牙科门诊,而在全国各地正有十几家在建设。
“民间医疗产业正在大发展,现在每天开张的民营医院都有十来家之多,这就是民营经济的活力。”新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好说,“民营医院的蓬勃发展,能够解决国内医疗产业不均衡的问题,为老百姓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
时下,赛道、赛车、赛手已经成为一种时髦的比喻。在过去二十年,房地产、互联网都曾是美丽且高速的赛道,而当下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医疗健康产业将是中国未来最具价值的一条赛道。而围绕这条赛道的争夺大战,已然烽烟四起。
机会在薄弱的地方
社会资本能够让基层被压抑的服务能力释放出来。
“大的基金,无论是国外的、国内的,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只不过现在条件相对成熟了,他们纷纷开始行动了。”医疗健康产业发展策略联盟秘书长蒋涛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导致这种变化的原因,除了国家政策的变化,民营医院自身的变化也至关重要。
在过去几年当中,民营医院经历了快速增长的过程。来自国家卫计委的统计显示,2005年全国民营医院的数量3220家,2009年6240家,而截至2014年2月份,这个数字已经达到11432家,相比2013年同期增加了1500家。
“民营医院包含两个密集:资金密集和人才密集。”蒋涛说,“民营医院现在的增长速度非常快,包括人才、品牌等建设,对资金的需求非常大,但却往往融资困难。”这样的现状,为基金、投资机构的进入提供了巨大的机会。
尤其是在过去半年左右的时间中,医疗产业投资几乎成了像“互联网思维”一样的魔咒,在很多“头脑”、“圈子”中蔓延。“可其实还是更多停留在舆论层面,真正付诸实践的成功案例还是太少。”禹勃认为,其中的关键问题是要有一条清晰的投资逻辑。
梳理时下医疗产业可以看到,高端、专科、中产阶层、北上广深等几乎是曝光频率最高的几个关键词。这背后的原因也早已为人所熟知,比如消费群体、行业门槛、回报周期等等。
禹勃并不免俗,在为自己所设定的投资逻辑体系当中,病种清晰的专科连锁医院占据重要组成部分。“我对这类医院的要求很明确,治疗结果要刚性、解决方案要可复制、医疗人员可复制以及最大限度的避免医疗纠纷。”按照这个标准,他所选择的第一个领域是眼科。
“但这并不是我的重点。”禹勃接下去的思路多少有些让人意外。目前,民营专科几乎是医疗产业投资的主导思路,而且实践中的多数标志性品牌也大多是来自妇科、眼科、脑科、肿瘤等这些专科领域。公立医院改制的呼声和期望值虽高,但难度却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想想看,目前公共医疗服务的薄弱环节在哪里?是基层的综合医疗服务。”禹勃所谓的基层是县及以下的医疗服务。在这个层面,随着医疗服务需求的释放,现有的医疗机构还远远无法满足。这也正是新医改取道县级公立医院改革的原因之一。
此前,县级医疗机构很少纳入社会资本的视野当中。而且县级医院通常也被看作属于“强基层”的部分,政府理应承担更多的职责。不过,禹勃并不这么看。
“相比核心城市群,县级医院的进入难度更小,而且它们要发展得好、提高服务能力也更需要资金的支持,而且患者对公立和民营的消费认知偏见也并不明显。最重要的是,通过社会资本改变激励机制、管理方式,能够极大的释放现在被压抑的服务供给能力。”
这是禹勃正在考虑的纵横搭配的双线投资逻辑,而他付诸实践的第一步,就是与湖南爱尔医疗合作成立的一只十亿规模的医疗并购基金。爱尔起步于距离北京1500公里之外的湖南长沙,而爱尔的出手和禹勃合作则是另一番考虑。
医疗服务并购发力
拥有更多执业平台、更好激励措施,才能占据主动地位。
目前,爱尔医疗、爱尔眼科参与组建的医疗并购基金已有三只,这在医疗服务领域的上市公司当中并不多见。此前一直大热的是医药、器械企业间的并购。爱尔不仅较早出手,而且将其他领域颇为流行的“PE 上市公司”的合作模式引入。
“PE 上市公司”的合作模式最早是2011年天堂硅谷付诸实践,是当时IPO停止审核的大背景下所产生的一种投资模式。
人们很快发现了这种模式的优点。对上市公司来说,可以提前了解目标公司、锁定并购目标、前期项目储备、充分利用资金杠杆等等;而对于PE而言,则可以分享上市公司重组的收益,更重要的则是提前锁定退出通道。
对于爱尔来说,“我们参与成立并购基金,主要也是考虑建立自己专属的项目培养并购的平台,同时放大我们的投资能力。”吴士君同时还表示,三只基金虽然都面向医疗产业,但在功能上有些区分。
上市公司爱尔眼科与前海金控和华泰证券等联合组建的基金,规模分别为2亿和10亿,主要的并购对象则集中在眼科专科的医疗机构上。
“目前,眼科行业整体上仍然是小而散的状况,且管理上并不规范。但我们调查发现,很多这样的机构是由眼科医生创办的,有一定的技术力量,在当地也有品牌效应,具有一定的并购价值。”吴士君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那我们先通过基金实施并购,前期进行整理规范再由上市公司并购,可以规避很多风险。”
吴士君表示,爱尔希望通过并购基金的建立形成新建与并购两轮驱动的发展路径。目前,爱尔眼科在全国拥有近50家医院,其中三分之二是自主新建。“不过,我们在医院并购上仍然会非常谨慎,因为并购过程往往充满不确定性,时间拉得很长。”
与这两只基金不同的是,爱尔眼科的控股公司爱尔医疗与中融康健合作成立的医疗并购基金,则将侧重于非眼科的医疗行业。但跟禹勃的思路相同的是,“在非眼科领域,我们是倾向于选择容易复制的专科领域。”吴士君说。
为了推动新建和并购所产生的新医院的快速发展,爱尔眼科于近期还推出了“合伙人计划”。爱尔眼科在实施方案中指出,随着医师多点执业的有序推进,优质医疗资源的横向、纵向流动将不断加快。拥有更多执业平台、更好激励措施的医疗机构,将在未来市场竞争中占据主动地位。
这项计划使符合一定条件的核心人才能够作为股东与爱尔眼科一起共同投资新医院,而在新医院达到一定盈利水平后,爱尔将对合伙人持有的医院股份进行收购。“这个计划比原来实行的股权激励的措施又向前推进了一步。”吴士君说。
就在爱尔开足马力加快医疗产业布局的同时,冯仑5月13日这天在距离他17年前开发的房地产住宅项目一百米远的地方,因为一个新的医疗机构的开业高兴了三次。冯仑说,他希望这家新开业的牙科门诊能够让牙科的治疗变得性感起来。
四大核心政策不清晰
医疗产业正处于产业化初期,具有非常广阔的前景。
这家让冯仑有所期待的医疗机构,是圣贝牙科。这是它在北京开设的第二家连锁机构,也是中国医健联盟100亿健康产业计划的试点项目中首个正式落地的项目。
陈新贤从2011年开始投资建设牙科医疗机构,目前已在北京、西安、成都等地建立了8个连锁机构,平均投资规模在4000万人民币左右。
“这家医院我们是和德国弗莱堡大学的牙科学院合作建立。”陈新贤说,这种国际化是延续至今的路径,在此前建立的几家牙科门诊中,已有十二名海外的牙科医生。
国际化是圣贝牙科的一大特色,但从某种程度上也是种无奈的选择。
“从目前对牙科服务需求的增长看,牙科医生的缺口大概有20万。而作为民营医疗机构,能够招到的牙科医生更少。”陈新贤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我们也曾试图与国内的科研院所合作,但很少有愿意跟民营医院合作的,不得已我们只能绕道去跟国外的医学院合作。”
人才问题长期以来都是困扰医疗产业发展的症结,医师多点执业则被寄予厚望。尽管今年初国家卫计委就医师多点执业新的管理办法征求意见,但最终的管理办法仍未正式出台。
在禹勃看来,多点执业与医保制度、公立医院产权、商业保险合在一起,是影响医疗健康产业发展的四个关键政策,但这四个方面的政策目前均没有清晰。
对于民营医院而言,能否取得医保定点资格是关系到患者选择、医院发展的重要因素。但医保一家独大的局面,使民营医院几乎没有对等的谈判能力。
产权制度关系到公立医院改制的实施,但在我国公立医院现行的管理体制和复杂的所属关系下,产权明晰迟迟难有进展。甚至对究竟什么是公立医院,决策部门尚没有清晰的界定。
国家发改委价格司副巡视员郭剑英此前在公开场合谈到非公立医疗机构价格放开政策制定的过程时曾透露,关于什么是公立医院还没有明确的定义。“比如说国有企业办的医院,混合所有制中政府占50%以上股权的医院,这些算是公立医院吗?”
而对于商业健康保险,新医改以来国家一直持鼓励态度。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卫计委主任李斌还表示,今年要研究制定鼓励健康保险发展的政策性文件。但迄今为止,商业健康保险的规模仍然较小。
“正是因为有这些因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医疗产业正处于产业化初期,具有非常广阔的前景。”禹勃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同样,蒋涛看到的更多也是积极开放的一面。
“今年4月份出台的放开非公立医疗机构价格的政策非常重要,虽然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但它还是解决了资本非常关心的关键问题:价格。”蒋涛说,“它赋予了民营医疗机构定价权、调价权和议价权。”
投资机构喜欢将产业领域比作赛道。NEA中国区董事总经理蒋晓冬此前在医疗产业投资沙龙上曾谈到,在中国投资选择赛道很重要,而医疗产业今后就将呈现出一种快速的发展阶段。
眼下,这条赛道的争夺战已经开始上演。